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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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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3:生活
2022年09月21日

石磙子的歌唱

■ 张遵勇

“蛮石磙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家东边隔壁的薛婶把手裹到腰下的围裙里擦几擦,愤愤地数落她家老二。薛老二的数学书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他靠在我家檐墙边耸拉着脑袋,用脚板前一下后一下地搓着地上的土灰,就是一声不吭。

“横瞅竖看长的就像个石磙子。”村西头老王家的三子更多时侯能得到大人们这样的称赞。这小子的一身肉不知是吃什么飙出来的,在那个饮食比较匮乏的年代,单薄瘦弱的我们总酸酸地笑话他一定偷吃过“肥猪菜”之类的什么东西。

“六月石磙子上稻床,慢慢的转。”这一句方言歇后语才真正说到主题和本质。乡村是众多农具物件之一:石磙子。这句话描叙的是石磙子在曾经的乡村晒场繁忙旋转脱粒的情景,喻义为要做好某件事急不得,放宽心态慢慢跟进、闲闲而为。

每年农历五月,稻穗低垂,金黄逼眼,石磙子仿佛从长长的冬眠时光中被唤醒,套上木制的磙枷子,自夯实、压平晒场的表层泥土开始,昭示一个属于它旋转的舞台大幕已经拉开,一个属于它歌唱的季节已经来临——戴上木枷的石磙子只要在滚动着,那“吱吱呀呀”的歌唱就在铺开的稻床上绵绵起伏,顿挫悠扬。无论是最初的牛拉着转,还是后来的四轮拖拉机拖着转,那声音在宽阔的晒场上丰盈灿烂,在劲吹的南风里流淌,在炊烟下的村落里穿梭,幻为成熟的欢欣、收获的满足。

晒场上的石磙子有两种形状:一种是凿出深深沟槽的粗犷型,供旋转脱粒用;还有一种是较苗条、几乎没有槽痕的青色圆磙子,专门负责打磨晒场表面的平整光溜。夜幕降临,月色银辉,在晒场上疯过一阵的孩子们围着石磙子聚了堆。薛家老二和王家三子又较上了劲:他们要比试出谁才是我们中间的大力士。

薛家老二可以将槽石磙连翻好几个跟头,但就是不能像王家三子那样将青石磙抱起、贴着小肚子悠悠晃晃走几步。

王家三子笑薛家二子:嘴没长毛呢,力气受潮呢;蛋板子没干呢,胳膊肘打弯呢。

第二天,太阳亮晃晃的好,就着晴好打稻的老王忽然找不到石磙子了。翻遍大大小小的草垛,摊开高高低低的稻堆,就是不见踪影。老王跺脚,骂娘,乱窜。

后来远远听见爬在一棵胖柳树上的薛家二子的叫唤:洗澡,洗澡。

终于,石磙子被众人从晒场边的池塘里捞出。原来昨晚薛家二子干了败仗,散场后愤愤然拿石磙子出气,偷着推滚到塘里去。自此,村庄多了一个顺口溜笑话:石磙子下塘,急死大老王。

石磙子唱着唱着我们都长大了大都离开田园,疏了村庄。回望乡路它就像一根藤,村庄就像那藤上的瓜,我们更像那瓜里的籽,四方散落,各自发芽开花。偶尔回到田垄旁的晒场上,早已听不见石磙子“吱吱呀呀”的歌唱。在收割机沉沉的履带碾压下,农事和农具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迁,晒场显得越来越冷清,草垛也渐渐藏影匿形,石磙子该在何处找一个依偎栖身的地方?

我一直思谋着将那些逐渐退出农耕画卷的各类器具做些收集,让它们成为一些符号、一段记忆保留下来。但我在村庄逐渐萎缩的晒场上却再也找不到印象中那两个完好无损的石磙子。一打听,说是有个开农家乐的人来收购拖走了,谁卖的,谁买的,往何处,理不清。

居然有人赶在了我的前头,有一丝失落,有一丝惆怅,更有一些欣慰。收藏也罢,摆设也好,不管怎样,它们必定会受到善待的。忽然记起一首很动听的老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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